關於人的現代性，曾有過諸多經典的表述。在社會學家英格爾斯看來，具有現代性的個人常常表現為見多識廣、積極參與，具有明顯的個人效能感，具有獨立性和自主性，樂意接受新觀念和新經驗。[i]社會心理學家楊國樞認為，人的現代性是具有平權開放、獨立自顧、樂觀進取、尊重感情和兩性平等方面的意識[ii]等等。周曉虹教授將其概括為：一個具備了現代性的人應該具有一整套能夠在現代社會中比較順利地順應生活的價值觀、生活態度和社會行為模式。[iii]

　　在我國，2010年外出務工農民工已達1.53億人，[iv]20世紀80年代以後出生、16周歲以上的新生代農民工成為主體力量。社會的發展、生存環境的改變，如今的農民工已不再是一個高度同質的群體，其內部產生了較大的分化。新生代農民工的現代性特征有哪些具體表現？其影響因素和發展趨勢是什麼？筆者認為，只有在與非新生代農民工的對比中纔能發現。本文基於第一手調查資料，比較90後、80後、70後農民工的有關現代性諸方面的差異，以期對新生代農民工有更清晰的認識。本研究資料來源於共青團天津市委員會和天津市青少年研究中心於2009年5-7月間進行的“天津市青年思想狀況和需求調查”。青年農民工樣本從其相對集中的工作單位和聚居地采取立意和隨機抽樣相結合的方式抽取，共回收有效問卷1040份。在全部調查對象中，男性佔44.1%，女性佔55.9%；年齡最小的16歲，最大45歲(40歲以上佔整體的2.3%)，平均年齡24.3歲，其中90後(不滿20歲)佔23%，80後(20-29歲)佔57.1%，70後(30歲及以上)佔19.9%；調查對象平均來津時間是3.9年，其中1年佔24.9%，2-3年佔38.5%，4年及以上佔36.6%。

　　需要說明的是：由於調查樣本所限，本研究著重以新生代農民工即20世紀90年代、80年代以後出生(90後、80後)與70年代及以前出生(統稱70後)的農民工的比較，而非通常所說“第二代”與“第一代”農民工的整體比較。

　　在對新生代農民工與70後農民工的比較中，我們清晰地看到他們更強的現代性特征：

　　(一)青睞新興媒體

　　近年來，繼報刊、廣播、電視之後的新型傳媒，互聯網、手機快速發展，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被稱作“第四媒體”、“第五媒體”，給人們的閱讀習慣、生活方式帶來諸多影響。調查中我們列出10方面內容，詢問“你平時你通常通過哪些渠道獲得信息”，從互聯網和手機使用情況來看，如表1：

　　上述調查數據說明(1)總體上看，新生代農民工對新興媒體的青睞明顯超過70後農民工。從互聯網獲得信息10個方面的平均百分比80後為34.6%，90後為26.5%，分別高出70後12.7和4.6個百分點；從手機獲得信息10個方面的平均百分比90後為21.8%，80後為17.3%，分別高出70後10.8和6.3個百分點；(2)在互聯網使用上80後居首，在手機使用上90後居首，反映了在用手機零碎式閱讀成為時尚這一潮流中，90後更為敏感，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取決於手機獲取信息比互聯網更為便捷和更為經濟。

　　此外調查結果顯示，對“網絡是當代青年參與的重要手段”表示認同的90後為49.8%，80後為63.7%，70後為47.6%。

　　(二)自主意識凸顯

　　與農村相對封閉和工作穩定的情況不同，農民工在城市工作有了更多的社會閱歷，開闊了他們的眼界，增加了他們的自我依賴和自我效能感。我們看到，新生代農民工的自主意識更強。

　　調查結果顯示，31.3%的農民工參加了“自發成立，自主發展，自我運作”的自組織，90後為36.2%、80後為33.3%、70後為19.9%；當問及“你為什麼參加這類組織”，新生代農民工與70後有共性也有不同。如表：

　　這組數據表明：新生代農民工參加自組織的原因在“滿足多方面需求”和“比正規組織的活動更有吸引力”兩方面與70後趨同，是農民工的共同需求；存在差異的突出表現為兩種趨向：一是70後更在乎“成員之間平等相處”達到30.8%，表明他們在這方面的需求強烈，與其在城市生活有不平等感受不無關系，而新生代農民工這方面的需求較弱，尤其是90後僅有2.9%，在全部原因中比例是最低的；二是新生代農民工參加自組織看重的是“輕松自由，沒有那麼多的使命和責任要背負”這個比例遠遠高出70後，90後高達34.3%，在全部原因中比例是最高的。在“可以發揮自己所長”方面從整體上看也是新生代比例高於70後。調查中回答“你覺得下列方面在你的人生中重要嗎？”，認為“能夠做自己感興趣的事”“非常重要”的，90後是63.1%，80後是54.2%，70後是39.7%。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新生代農民工的自主意識更強。

　　(三)注重素質提昇

　　農村人走出故土離家捨業來到城市，進入全新的生存環境，具有不可低估的內在動力的驅使。調查中我們詢問了“你來天津工作的主要目的是什麼？其中90後、80後與70後農民工差異最大的三項是“學點本事，回鄉好乾點事業”分別是37.1%、26.8%、19%；“學點本事，在城市謀求更大發展”分別是41.8%、34.5%、22.4%；“到這裡見見世面開開眼界”分別是45.6%、30.5%、12.7%。

　　在談及“在天津最大的收獲是什麼”，新生代與70後農民工差異最大的是更看重“學習知識技術”，90後、80後、70後分別為27.5%、24.1%、14.1%；而為了“能掙更多的錢”則是70後明顯高於新生代農民工為32.9%，而90後和80後都是16.8%。

　　認為“擁有豐富的知識”在人生中“非常重要”的90後、80後、70後分別為63.4%、57.8%、49.8%；認為“擁有精湛的技能”在人生中“非常重要”的90後、80後、70後分別為64.5%、53.7%、47.8%。在談及“在天津工作最大的困難是什麼”，回答是“學習專業技能”的90後、80後、70後分別為36.9%、29.0%、5.9%，表明新生代比70後農民工對這方面的需求更強和對這一問題重視程度的不同。

　　從上述幾組兩組數據的比較中我們清晰地看到，新生代農民工較之70後農民工更注重自身素質提昇，對未來在城市發展充滿期待。此外，新生代農民工還表現出在生活中比70後更為瀟灑，比如在表示參加了“旅游休閑”類自組織的農民工中，90後為65.1%、80後為40.7%、70後32.5%僅為90後的一半。

　　(四)喜歡同輩交往

　　青年農民來到城市，因流動而產生了較之在農村更廣泛的社會交往。我們看到，在一定程度上新生代農民工的地緣觀念和親屬依賴在減弱，“在外靠朋友”的意識更強。調查結果顯示，新生代農民工來天津務工屬於“投親靠友”的90後為22.9%、80後為17.8%。他們大多數只身來到城市，朋友在他們看來更為重要。本次調查中，列出有關人生的12個要素，即“戀愛婚姻生活美滿幸福”、“具有高尚的人格”、“有要好的朋友”、“有幸福感”、“擁有豐富的知識”、“能夠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擁有精湛的技能”、“對社會有貢獻”、“自身價值得到充分體現”、“有可觀的收入”、“有充裕的閑暇時間”、“擁有較高的職位或地位”，向農民工詢問你覺得這些方面“在你的人生中重要嗎？”，選項是“很不重要”、“不太重要”、“比較重要”、“非常重要”。統計結果顯示，新生代與“70後”農民工最為顯著的差異表現在對“有要好的朋友”的重視程度不同，其中認為“有要好的朋友”非常重要的90後為69.9%、80後為60.4%，而70後是42.9%；統計中將全部12個方面按其重視程度的均值排序結果是：“有要好的朋友”90後排在第一位，80後排在第三位，70後排在第七位。

　　注重同輩交往是新生代農民工的顯著特征，是由於在同輩群體中彼此交流更順暢、比從長輩那裡更容易獲得貼近時代潮流的信息。當調查列出：“中共黨組織”、“共青團組織”、“同鄉會”、“同學會”、“宗教團體”、“興趣團體”、“青年自組織”、“網絡組織”、“其他”等9個選項，詢問“你參加活動最多的是哪一個？”90後和80後選擇比例最高的都是“同學會”，分別是54.7%和43.5%，而70後只有18.7%；70後選擇比例最高的是“同鄉會”，為27.5%，而90後和80後分別是11.5%和15.4%。

　　調查結果顯示，90後、80後、70後來津時間分別是1.68年、3.33年、7.85年。當調查中問及“你覺得在天津工作自己最欠缺的是什麼？”回答“人際交往能力”的90後為36.3%、80後為28%、70後為23.8%，進城時間越短感覺這方面欠缺的比例越高，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新生代農民工更重視人際交往。

　　(五)參與需求更強

　　調查中我們列出13個方面的活動詢問是否需要組織創造條件或提供幫助？選項是“很不需要”、“不太需要”、“比較需要”、“非常需要”，統計中分別定義為1、2、3、4四個分值，平均值越大表明需要程度越高。結果如下表：

　　統計結果顯示：(1)無論從總體上看還是各項參與需求，均是新生代農民工高於70後；(2)從參與需求的內容上看，崗位專業技能培訓、體育健身活動、通用知識技能培訓是不同年齡農民工共同的較為強烈的參與需求，其需求程度均排在前三位；(3)新生代農民工與70後的不同表現在對創業指導方面的參與需求80後排在第二位、90後排在第三位、而70後的參與熱情明顯低於新生代農民工，排在第六位；(4)依法維權活動的參與需求也是新生代農民工更強。

　　調查結果顯示，表示承擔過“青年志願者”工作的90後為36.5%、80後為33.2%、70後為20.0%，也存在顯著差異。

　　(六)生存心態積極

　　本次調查結果表明，新生代農民工在進城動機、就業觀念、自我評價、心理狀態、人生價值觀等諸多方面均表現出較之70後農民工更為積極，追求進步、憧憬美好未來是他們生存心態的主流。以往的研究[v]有具體分析，在此不再贅述。

　　(未完待續)

　　(作者：關穎，全文《新生代農民工現代性特征管窺——基於天津調查的比較研究》載《當代青年研究》2011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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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阿列克斯·英格爾斯.顧昕譯.從傳統人到現代人——六個發展中國家中的個人變化[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2：7.

　　[ii]楊國樞主編.中國人的價值觀——社會科學的觀點[M].臺灣:桂冠圖書公司,1994：72—76.

　　[iii]周曉虹.流動與城市體驗對中國農民現代性的影響——北京“浙江村”與溫州一個農村社區的考察[J].社會學研究，1998(5).

　　[iv]杜遠.中國農民工達2.4億新生代農民工訴求變化明顯.中國新聞網.

　　[v]關穎.憧憬、追求中的壓力與困惑——新生代農民工生存心態調查分析[J].理論與現代化，2011(2).